明酒

【哭明】别坠

联盟热知识：袁成伟也是森明帮的人。

赛前镜头扫到他俩大家才终于发现这两个人也有点黏乎乎的关系：袁成伟眼睛都不带眨地任由史森明的手在他腿上摸来蹭去，好像在搓心爱毛线团儿的小猫咪。

纪录片里也是，幼稚的帮主大人伸出手要和别人比大小，手掌就贴到袁成伟的手心里，指尖短了一点点，于是悄悄往上蹭一点点——

比赛结果自然是帮主胜利。

就连拍宣传照的时候也不例外，史森明好像走到哪儿身边都必须有个人形支架给他软绵绵地靠，最好抬手就能搭到肩上，累了卸个力就能直接赖到怀里去。

李元浩看到他俩就眯起眼睛笑——袁成伟记得这个笑，以前他和张锐都还在皇族的时候，李元浩看着张锐和史森明，也这么笑。

袁成伟想起来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，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，酸酸麻麻涨涨的，反正不太舒坦。

但也没什么立场。也就到此为止。

袁成伟不爱在这些事上追根究底，有时候想得太明白不一定是好事。

比起这个，想要打比赛的念头一直在他心里疯狂滋长，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
憋得太久总会爆发。袁成伟打RANK和某位职业选手起了冲突，索性摔了键盘，往椅背上挂机了事。

反正大不了也就这样了。他想。

一瞬间近乎有点自暴自弃地，他闭上眼睛，放空一切，脑子里好像有个黑洞，而他在下坠。

 

 

史森明照例是训练室最后一个走的，赵世衡每天都教他很多新东西，他也乐于和这位可亲可敬的教练待在一起探究队伍的更多可能性。

简自豪退役之后，他心里蓦然盈满了想要扛起队伍往前走得更远的责任感，不是心血来潮的，是实实在在的，觉得自己更应该多做些什么。

以前采访小狗坐在他旁边回答问题，史森明边玩手机边等他，忽然就听到记者问，“你对小明有什么想说的？”

史森明悄悄竖起耳朵听简自豪说话。

“就……就希望他，能够更好地成长，然后成为RNG的领，领，领路人吧。”

最后几个字简自豪打了好几个磕绊，说着自己也不自禁笑了起来。

史森明也转过头偷笑了几下，回过头采访已经结束，简自豪正站在他身后，拍拍他脑袋，很亲昵地说，“走啦明明。”

他跟着站起来，和简自豪并肩一起往外走。

 

那时候日头正好，是夏天还没过去的时节，从五棵松主场回基地的路上能看到好多古旧的京城景色，都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里，风轻轻吹，有微小的沙尘扬起来，好像能反光似的，也发着亮。

 

 

“小明，你们一个宿舍，你跟他说说。”

赵世衡拍拍他肩膀，凑到耳边小声讲。

史森明回过神来，还带着点大梦方醒的晕乎乎，不自觉“啊”了一声。

“我说Cryin的事呢，”赵世衡跟翻译多说了点什么，“你是帮主，要负责。”

史森明没忍住“嘿嘿”了出来，他这个帮主突然就上升到被教练承认的地位，还挺不好意思。

但还是大致明白了赵世衡的意思，毕竟队内通报批评过了，小弟的心情还是必须照顾一下。

史森明乐完正正神色，郑重地点点头，表示“一定完成任务”。

赵世衡宽慰地把自己笑成了一个大圆脸。

 

 

其实史森明自认为不是太会安慰人的那一类，比起说点什么，他更多会做点什么，比如：拍拍肩膀、递个纸巾、给个拥抱之类的。

但有的人偏偏需要言语上的关怀才能痊愈得更快，遇到这种情况，他通常只会沉默着躲到一边，听更会表达的人如何去传递那样重的能量。

平日里和哥们儿你来我往唇枪舌战惯了，要在理智时候说些讨巧暖心的话，总不是那么利索的事。

沉甸甸的心意轻飘飘地讲——史森明向来是这样的人，他心里在意你，但不会说得清楚，需要你自己慢慢品。

偶尔也有表露得明白的时候，但反而显得没那么真了。

爱要雾里看花才美。也许就是这么个道理。

总之，史森明很少对别人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，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矫情心思，也很少沉浸在大多数人会有的莫名自我忧郁的气氛里出不来，谈天说地扯皮侃大山叫上他那是真热闹，真要正儿八经找他谈心倒不见得是个好选择。

不是史森明不愿意，是他怕说错话，更伤了当事人的心。

 

这些袁成伟都知道，但在他想通为什么自己非要和史森明对话之前，他已经和史森明面对面坐在宿舍里互相目光交错闪躲几分钟了。

不过仔细想想，这里他最熟悉也最愿意依赖、或者说被依赖的人，似乎还就真是史森明。

“小伟，你怎么这么严肃啊？”史森明瞟他脸色好几次，总算是坐不住先问了，“什么事，说出来，大哥罩着你。”

袁成伟使劲抿了抿下嘴唇，有点闷闷地，说，“我好像做错事了。”

“啊？你能做错什么事啊？”史森明好奇宝宝似地凑到他面前，“你不一整天都在基地里吗，和我们一起的呀。”

史森明说，“和我们一起”，袁成伟忽然就有点被安慰到，转头悄悄勾了下嘴角，轻咳一声，跟他半是抱怨半是交代：“你不是知道嘛，今天排位挂机骂人了。”

“啊，确实。”史森明抓了抓头，有点无所适从的样子：哎哟这话题真不会接。

以前张锐在的时候也是个暴脾气，坏习惯一大堆，被他骂过几次之后算是老实了点，犯了错知道自己搓着手来坦白，讪讪地笑，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不知所措，倒还挺可爱。

小伟，小伟好像不能直接骂吧，这张锐打AD，得靠辅助，人家中单，去哪里支援自己说了算不是？

史森明想了想，认真地问：“是谁的错比较多？”

袁成伟也想了想，答得有点不情愿：“我吧。”

“那这，肯定要被罚款的呀小伟。”史森明站起来转了个弯坐到他床上，拍拍他肩膀，“没事，打游戏难免有冲动的时候，下次注意，克制下情绪，不要乱发脾气哦。”

史森明的尾音好像要跳上去，很轻快，袁成伟心里皱巴巴的，眼睛忽然有点热，他觉得自己似乎正在离在皇族上场那天越来越远。

 

“森明，你说我能有机会首发吗？”

袁成伟还是忍不住问出来这个问题，他知道团队有团队的考量，未必他就适合即刻上场，可是从上赛季击杀王的位置一下又跌落到冷板凳上，他心里充斥着好多不服气，叫嚣着一定要在赛场上证明自己。

他渴望，渴望着好多好多，亲手创造出的胜利。

这个问题他想了好久，有好多人想问，却始终问不出口，但现在就这么很平淡地、没什么铺垫地说出来了，又好像很顺畅很理所应当。

他心里一下子舒了一大口气。

 

“当然啦！”史森明却丝毫没有犹豫，并且把手搭到袁成伟更远的那一边肩上去，像是环住他，在给他安心、给他鼓励、给他信任，“你之前不就已经打得很好了吗？”

袁成伟一时间只觉得他离得好近，这个哥哥总是没有安全距离的意识，呼吸都要打到脸上来。

“小伟，你别急，”史森明略显生涩地开始组织语言，“你只要一直相信自己，每天好好训练，丢掉一些不重要的东西，这样就很好。”

“不重要的东西？”袁成伟偏头看他，嘴唇差点擦到他的颊边。

“啊，对啊，”史森明没注意到，专心给他解释，“你知道，人呢，有时候就是会想好多，但其实没必要的呀，以前我直播玩游戏，遇到有人骂我还坑我你知道吗，哇那个人真的贼过分，我粉丝都在骂他，但后来想想，其实有什么关系呢，就像一阵风，过去了就过去了。”

“我在意的也不是这个……”袁成伟耷了耷眼角，看起来有点难过，“其实我也不想骂人……”

他深呼了一口气，看着史森明，很认真地说：

“我想打比赛。”

 

“真的，特别想，上赛场。”

 

史森明和他对视，就坐在他身边，距离那么近，甚至能够看到他眼底隐隐有什么亮莹莹的东西在反光。

那一分钟史森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，他张了张口，发现这确是徒劳，于是只能更深切地、无声地给他一个拥抱。

袁成伟默许了这个拥抱的发生，主动地给自己的头在史森明肩上找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。

 

 

史森明沉默地抱了他一会儿，忽然问：“要不你来根烟？”

袁成伟觉得这问题真的是很突然，头也不抬瓮瓮地回：“我不抽烟。”

“那太好了。”史森明更突然地对他进行夸奖，“你是很注重健康很有自制力的好孩子，天生就该打中单，你要相信自己知道不？”

袁成伟没忍住一下笑出来，只是很快收声，然后从史森明肩膀上起来坐直，盯着他看了半晌，最后点了点头。

史森明没太懂，把手又搭到袁成伟肩上稍微用力拍了拍，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说，“总之哥哥相信你！”

袁成伟这次是真的笑起来，“好，我知道，帮主。”

“OK！”史森明畅快地跟着傻乐了会儿，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，试探着问：“你笑什么？”

袁成伟抓过他的手捏捏，“我开心啊。”

“但你刚刚差点哭了欸。”

“因为不小心说了真心话啊，”袁成伟耐心解答，“觉得有点丢人，但是终于说出来了，也有点爽。”

“这有什么啊，我们什么关系是不是，你想说什么都没问题。”

史森明挺直腰杆拍拍胸脯，以示自己真的很豪迈讲义气。

“重点不是真心话。”袁成伟笑着摇摇头，“有的话，这辈子可能就只有对一个人说的机会。

“因为说出来了，而那个人又刚好是你，所以觉得，嗯，真好。”

史森明被他绕得头晕，懒得再想，似是而非点点头，“我也很开心能听到你说这些。”

“森明，”袁成伟握住他的手，很真诚地说，“谢谢你。”

他们双手交握的瞬间，史森明好像感受到一些言语之外的什么，但稍纵即逝，在他抓住之前。

 

 

“哪天我上场要是赢了，答应我一个愿望吧。”

 

“好啊。”

史森明没有一丝犹疑，“在此之前，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哦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Never give up!”

听起来很不像英语的英语。

 

袁成伟笑出声，接着沉默了一会儿。

“可是我好像正在往下掉。”

 

“那我会接住你。”

 

你也好，别人也好，整支队伍也好。

无论如何，我们都不会沉底。

 

 

尽管曙光到来之前，风雨飘摇中的小船总会几经挫折

但浪里沉浮间，总有指导航行的、它百折不挠的船长。

 

袁成伟想，他和他的船，终于都找到了应该去的方向。